第一百二十九章

巽芳很清楚自己的夫君歐陽少恭有多聰明心思有多深，這麽些年來他很清楚她對他行事的不喜，是以很多事都在私底下悄悄安排進行。對於這點，巽芳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

身為寂桐伴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可從未在這種事上多做掩飾。

當然，按照寂桐的身份來說即便是歐陽少恭不加以掩飾，她也不該清楚才是。寂桐是賣身給歐陽家的仆人，眼界和見識都不夠理解他做的事。

是以，巽芳沒有想著要隱瞞歐陽少恭，只將自己寂桐的身份以及道琴私底下給她餵靈藥的事給隱藏下來，其他都對他一一告知。至於最後要不要上瓊華去找那道琴和靈曦，那就是歐陽少恭自己的事了。

其實，巽芳心底隱隱是不願的。聽那道琴說靈曦是上古時的九天帝女，是與樂神相戀的愛人。比起這位靈曦長老，她蓬萊公主的身份真算不得什麽。還好，她對歐陽少恭還算有信心，相信他不會魂魄完整後就拋下她，更相信那道琴明顯對歐陽少恭這個半魂不喜，肯定不會給自己弄個情敵回去。

聽完巽芳的話，歐陽少恭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住。他顫抖著往後退了幾步，手扶住了桌子才避免了在巽芳面前跌倒。深呼吸了好幾下，他笑容難看的對巽芳說：“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可以嗎？”

巽芳點了點頭，靜靜的退了出去，並且貼心的關上房門。

煉藥房裏，門關上之後歐陽少恭就直接癱坐在了地上。巽芳說的話像是打開了他記憶的閘門，曾經早已忘卻的記憶突然全部湧了上來。當初碰上巽芳的前一次渡魂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那麽執著的上瓊華，卻原來，是他身為厲初篁那世的時候見到過自己另外一半魂魄，並且知道了他就是瓊華名滿天下的道琴長老！

而那時候那個讓他有說不清道不明感覺的，原來就是他上古之時的戀人。

歐陽少恭抿了抿唇，緩緩閉上眼睛。這位上古戀人的存在對他的沖擊不可謂不大，不過到了現在他也沒有回覆上古之時的記憶。除了知道自己是樂神長琴以及為何被貶下凡外，其餘的記憶大多很模糊，關於這位戀人的，更是完全沒有。

不過對於這位他完全不知道存在的戀人，竟然在千年前就將焚寂中的那一半魂魄給救了出來並且讓他恢覆了魂魄的完整，歐陽少恭沒法否認自己心底的羨慕。

當他還在苦苦掙紮的時候，本以為在焚寂兇劍中做劍靈的那另一半卻是和心愛的女子你儂我儂……再想到自己這麽多年來顛沛流離，縱使再努力也無法得到旁人的傾心相待，想要毀滅一切的暴戾情緒再也無法壓制，房間中央的丹爐就那樣被他突然爆發的仙靈力給掀翻了去。

“呵呵……呵……呵呵呵……”

震天響之後，煉藥房裏傳出一陣陣讓人聽了就不免毛骨悚然的笑聲。出了房間並未走遠而是擔心看著房門的巽芳聞聲向前邁了兩步，隨著笑聲的越發淒厲，她本來還有些猶豫的步子一下變得堅定起來，小跑上前推開門，絲毫不在意歐陽少恭發紅的眸子，沖上去將他緊緊摟在懷裏，急切的說。

“夫君，你有我，我會一直陪在夫君身邊！”

歐陽少恭笑聲暫歇，泛紅的眼珠子動了動，緊緊的盯著巽芳不放。直到在巽芳的眼裏發現只有擔憂和心痛再無其他情緒後，他才眼簾微垂：“巽芳有陪著我的心，可惜這上天卻不一定會允許。”頓了下，他慘笑著說，“若是上天真的允許我們在一起的話，當初我也不會忘記巽芳六十年，更不會有蓬萊的……”

巽芳伸手捂住他的嘴，一字一句的說：“夫君，巽芳相信，人定勝天。既然夫君的另一半魂魄都能恢覆完整過上幸福的生活，夫君同樣可以。”

歐陽少恭不語，好半晌後才輕輕的說：“是嗎，巽芳是這樣想的嗎？”

“是！”巽芳毫不猶豫的回答。

是啊，擁有主魂的那一半魂魄都逃開了那寡親緣情緣的懲罰，他並未有主魂，想來只要魂魄完整，也就不用再背負這樣的懲罰。主魂有上古戀人相伴，他也有他的巽芳。雖然他們很可能只有這一輩子，但，對飄零了這麽多年的他來說，能有這麽幸福的一世，他也該……知足了。

****

一個月後，青玉壇丹芷長老攜妻子一同上昆侖瓊華求見道琴和靈曦兩位長老。由於這丹芷長老那出神入化的煉丹之術，瓊華守山弟子收下拜帖並往清風澗送去。

本來他們以為這不過是一個過場，卻沒想到，清風澗的兩位散仙長老竟然同意了丹芷長老夫妻的求見。雖然好奇，但這卻是兩位長老的私事，是以將兩位客人帶到清風澗入口後，帶路弟子就退了回去。

林曦沒有出面，她怕見到歐陽少恭後會忍不住出手滅了他。是以在清風澗門口接人的，是她的徒弟雲天青。將兩人帶到流水旁的一座六角亭後，雲天青悄悄的打量了夫妻兩一眼就離開了。

拜入師父門下後，他這是第一次見到上瓊華拜訪師父的客人。

等了片刻還未有人來，巽芳有些不安有些焦急的微微蹙眉，反倒是歐陽少恭老神在在的握著她的手安撫她。既然那道琴會找上巽芳，自然不會用他魂魄的事開玩笑。

不過當初那道琴明顯不願靈曦知道他的存在，也不知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麽才會讓兩人想著要幫助他這個殘缺的魂魄。幽幽想著，歐陽少恭不免唇畔掛上一抹與苦笑共存的譏笑。

若是有其他補全魂魄的法子，他真不想上這瓊華來。就算求的是他自己的另一半魂魄，但總歸是得放下身段來求。一向以上古樂神身份自傲的歐陽少恭就算是渡魂面對眾多人類的背叛，那心態也是高高在上的。

只他的結果要麽是化為荒魂，要麽是魂魄完整得以入輪回。對比一下已經成為散仙的另外一半魂魄，總歸還是意難平。更意難平的是，他還得上門來求那另一半魂魄！

歐陽少恭心底的想法巽芳隱隱約約察覺了一些，不僅他意難平，她更是難免嫉妒。但事已至此再意難平也沒用，不如趕緊將問題解決，從此兩人歸隱過上一輩子幸福平淡的日子。

經歷了之前那麽多坎坷，如今的巽芳，已經不再是想要轟轟烈烈的愛情一個人就敢偷偷摸摸離開蓬萊前往中原的天真公主。

等了兩盞茶時間，兩人終於聽到一道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擡目望去，只見一穿著月白長袍的溫潤男子朝著這裏緩步走來。

“夫君，是道琴。”巽芳悄聲在歐陽少恭耳邊說。

而歐陽少恭根本不用巽芳的提醒已經知道了來人是誰，除了那同出一源的魂魄氣息外，更是因為來人那對他來說陌生又熟悉的臉。說陌生，是因為他已經有幾千年未曾見過這張臉了；說熟悉，卻因為那曾經是他頂著好幾千年的臉。

那是上古樂神太子長琴的臉。

仙體，臉，還有曾經的戀人……這些都是那一半魂魄的，與他這一半魂魄沒有任何的關系！

歐陽少恭急忙低頭，不願自己因嫉恨而扭曲猙獰的臉孔給對方瞧見。他一邊安慰自己這是沒辦法的，誰讓對方是主魂，誰讓當初被做成劍靈的是那一半魂魄呢。知道那一半魂魄是太子長琴的，肯定都不會想到另一半魂魄會以渡魂的方式活下來。

只因為，太子長琴是一位那麽溫柔那麽淡泊的上古仙靈。

看著垂頭不語的半身，長琴心情覆雜。如果當初沒有和曦兒相戀，並且曦兒那次穿越剛好穿到烏蒙靈谷巫祝女兒身上，他，現在又是什麽樣的結果呢？十年前歐陽少恭攻入冰炎洞，沒有曦兒插手，又會有什麽樣的發展？

都是未知數。

但，他卻是和曦兒相戀了，並且經歷了那麽多的風風雨雨還是堅定的要彼此相守，那麽也不用再去想這些沒用的。

長琴輕輕嘆了口氣，他自認為自己比曦兒成熟豁達，如今看來也只是因為之前他沒有碰上過能動搖他心神的事。他和曦兒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偶爾都會思慮過度到鉆牛角尖。

長琴厚臉皮的想法歐陽少恭可讀不出來，誰讓他們曾經是一個魂魄，但卻早已經分離了上千年了。

“這個你拿去。”長琴寬大的衣袖一揮，一個雕工精致的玉盒出現在石桌上。

歐陽少恭看了他一眼，擡手拿起玉盒打開。玉盒裏靜悄悄的躺著一枚瑩白色的玉石，其中蘊含的強大魂魄之力讓他心驚不已。

“將這個吸收完，你的魂魄應該也就沒有問題了。”長琴從袖裏乾坤裏取了一杯熱茶啜飲了一口，將茶杯放到石桌上，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對於長琴有些不禮貌的做法歐陽少恭和巽芳都沒有在意，他們現在在意的是擁有強大魂魄之力的崩玉。至於這崩玉的來歷，既然這道琴明顯不想說的模樣，他們也不問了。

反正以後兩方都不會再有聯系了，又何必裝腔作勢的拉近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老板的戲份結束了！

下面是天帝戲份，繼續朝完結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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